由于种种原因，现在的婚姻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：离婚率的攀升已成了不容回避的客观事实。很多孩子面对“离异”或“单亲”，表现得似乎既无奈无助，又淡定包容。而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，父母离婚对我们来说，无异于是天塌啦！
少儿时代的我，简直就像个对立统一的矛盾体，好孩子坏孩子全被我摊上了：懂事、勤快和顾家的标签……我受之无愧，但贪玩、调皮、打架、不做家庭作业，甚至逃课逃学也都有我的份。因为后者挨打，我无话可说。可是还有好一些挨打我内心是不服的，比如：弟弟在外惹了事父亲认为是我没管教好，弟弟被别的大孩子欺负了或妹妹感冒发烧了，他会责怪我没照顾好，甚至应弟弟妹妹的要求炒菜时多放了点油……父亲若知道了我也要挨打！他的逻辑很简单：老大就像“领头羊”，老大若“修理”好了，其他孩子就会自然走上正道。
我挨打挨多了，自然也就逐渐地摸清了父亲的“规律”：若一打就哭，他会打得更厉害！他会说：共产党员的儿子这么不经打，长大了不是甫志高就会当王连举！父亲藏在门后的“刑具”从小竹条到粗棍棒一应俱全。只要能坚持忍痛不哭，五分钟左右他通常就会自动收手。
其实，一个人“痛点”的高低并不是与生俱来的，而是被逼被“锻炼”出来的。儿时的我们谁不想当宁死不屈的英雄？最怕的就是怕背上“叛徒”的恶名，走到哪儿都没有小朋友愿意跟你玩。后来我们父子打与被打的焦点，都几乎同时集中在了我“痛点”的极限上！直到我“修炼”到棍棒打断了还能貌似坚韧拒不叫痛时，他也真有点怕了。
看着我被父亲打得惨烈的样子，慈祥的母亲背着我不知道流过多少泪，甚至还因此跟父亲争吵过！
记得我刚满10岁不久，父母吵架真的升级到了离婚！
那时我们已搬到了长沙黄土岭省广电大院的筒子楼宿舍，父母带妹妹住的是南厢房，横隔一条过道，我带着两个弟弟住在北厢房。父母吵架时，我默默地把满脸是泪的妹妹“转移”到了我们的北房。后来三岁的妺妹说被吓得“肚子饿扁了”时，我才意识到天都黑了全家还没吃晚饭呢。我偷偷地溜到隔壁厨房给妹妹盛饭时，意外发现父母那间房好像已经风平浪静……于是，我蹑手蹑脚地扒门缝偷听了一会儿，然后迅速撤离。
“我刚听到，爸爸妈妈要离婚了……”，我关上门压低声音，话一出口，弟弟妺妹的反应好像天都要塌了，他们不由自主地都紧紧抱住我。“我还听到，妈妈说了，四个孩子都是她生的，手心手背都是肉，她不知如何选择。爸爸说他很开明，就让四个孩子自由选择，他绝不干涉！”
……刻不容缓，我拿出大哥的权威：“爸爸妈妈要离婚我管不着，我只知道我们四兄妹是绝不能分开的！”
我问：“我们平时玩游戏的口令是什么？”
两个弟弟立即熟练地举起右手：“消灭法西斯，自由属于人民！”那时阿尔巴尼亚电影《宁死不屈》正风靡全国，这句对白在小朋友们口中十分流行。妹妹也学着哥哥们的样子握拳举起了右手。
“好！等下都学我的样，我站在哪边你们就得选哪边！”说着我特意低头看了一眼年龄最小且半懂不懂的妹妹：“听懂了没有？谁不听话我就揍谁！”她点头的那一刻，似乎长大了好几岁。
两个弟弟为了让我放心，把刚放下的右手又举了起来：“向毛主席保证，我们听大哥的！”
果然，不到一会儿就听到南房传来父亲威严的召唤声：“老大老二老三老四，全都过来！”
我们四人象阶梯一样在门口站成一排。父亲以为我们不知道，还在跟我们讲“游戏规则”，母亲在一旁伤心地抽泣着，看得出，她谁也舍不得。最后，坚强而无奈的她不得不表态：“孩子们，你们就按你爸的意思去自由选择吧……”
我毫不犹豫地走到母亲近前，拉着她的手大声表态：“我宁愿跟着讨饭的妈也不跟当官的爸。”其实，我是用妈以前跟我们讲过的故事再次暗示弟弟妹妹。
二弟胆怯地看了一眼平时最喜欢他的爸爸，然后磨磨蹭蹭地走到我身边，牵住我的手。老三老四也都学样，全部选择站在了妈妈这一边……母亲再也抑制不住情感，一把紧紧抱住她的四个小宝贝放声地痛哭起来：“我亲爱的孩子呵，你们一个也不能少，一个也不能分开啊！”
……
直到爸爸妈妈金婚我们照全家福的那天，母亲无比幸福地把我拉到一旁：“老大啊，我和你爸这辈子应该感谢你，当年若不是你和弟弟妹妹聪明而坚定的选择，我们这个家恐怕早就不复存在了。”
最令父亲感到欣慰和骄傲的是：他的四个子女八十年代全考上了大学!
后来，我带着好奇问过父亲：当初他为何没再坚持离婚了？
他倒幽默：“四个孩子一个都不愿跟我，我回老家又如何向你们的爷爷奶奶交代啊？！”
谨以此文向渐行渐远的儿童时代致敬并祝儿童节快乐！
TOM健哥2022年“六一”前夕于长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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